銅鑼 ◎桓夫
在文化的裡面
都市的枝椏一直伸向天空 伸向田園
在天空 有小鳥唱歌
但人人早已忘了唱歌
在田園 有蝗蟲的飛跳
人們都熱中於散佈毒藥呢
工廠的黑煙在天空描繪黑影
比黑煙更險惡的人心的不信 使天空暗淡
敲打信仰媽祖的銅鑼 天空會轉晴嗎
敲打銅鑼 招來災禍的天狗會逃掉嗎?
向文化的裡面
逃去的,是誰?
敲打銅鑼呀! 敲打心胸呀!
──1970年8月發表於《笠》詩刊第38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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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桓夫(1922-2012),本名陳武雄,另有筆名陳千武,詩人、小說家、兒童文學家。南投縣名間人,後居台中,笠詩社發起人之一。和許多經歷日本殖民時期的作家一樣為「跨語的一代」,也因為語言轉換而停筆十多年,直到五○年代後才開始提筆寫作。1964年和趙天儀等人發起《笠》的創刊,對笠刊的風格走向與經營不遺餘力,同時是台灣新詩史的重要參與者和建構者之一。著有詩集《密林詩抄》、《媽祖的纏足》、《月出的風景》等,另有翻譯成日文、韓文的詩選集;小說《獵女犯》;評論《現代詩淺說》、《台灣新詩論集》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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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 #鋼筆人 賞析
〈銅鑼〉背後可說是與幾個脈絡相連,在臺灣詩壇內,《創世紀》帶起的超現實主義風潮也開始疲軟,《笠》詩社自1964年開始,歷經幾年磨練,社務也逐漸穩定,在現代主義之下,也開始展現對鄉土的關懷;就外在而言,一方面,1969年時,阿波羅11號到達月球,成為人類史上第一次到達月球的記錄;另一方面,臺灣經濟也開始轉型成加工出口,自然也開始有環境污染事件。
讓我們來到桓夫本身的創作脈絡,之前「每天為你讀一首詩」曾介紹不少桓夫的媽祖詩作(如〈恕我冒昧〉、〈平安——我的愚民政策——〉),桓夫自高中便開始寫詩,並歷經擔任台籍日本兵、政權轉換,及戰後在公務機關上班,一開始他在林務局上班,之後到台中市政府。我們無法完全肯定在林務局上班的經歷是否有為桓夫增添對自然的關懷,不過在看陳千武詩全集時,他在1950年代左右撰寫的詩,確實有對自然環境的抒發;另外,桓夫於196、70年代曾創作不少關於媽祖信仰的詩作,然而這些詩作背後無非諷刺當時的國民黨政權。
對自然環境的瞭解與在意、對國民黨政權的不滿,以及在那科技至上的年代中對污染的不滿,都可以成為解讀這首詩的策略。
基本上這首詩第一段可說是兩句兩句互相呼應,第一句「在文化的裡面」暗示下述的不僅是自然環境的變化,也是文化情境的變化,因此「都市的枝椏一直伸向天空 伸向田園」不僅是指鄉村一直都市化、或都市的污染不斷傳向鄉村,也指涉臺北的文化霸權伸向鄉村的細節,伸向天空與田園;面對污染,人們「敲打信仰媽祖的銅鑼」,但桓夫在此留下了質問,「天空會轉晴嗎」、「招來災禍的天狗會逃掉嗎?」而這些質問的答案很明顯:沒辦法。若這裡的媽祖與桓夫其他的媽祖詩一樣,可以被視為對當權者的信仰的話,那桓夫也是在暗諷,無論人們多們相信國民黨當權者,敲鑼希望當權者可以注意到都市化對鄉村的環境與文化破壞,乃至停止行動,但當權者仍然不為所動。
在第二段「向文化的裡面/逃去的,是誰?」這是不易回答的答案,但應為原本在田園者,他們敲打銅鑼,希望環境的破壞與轉變可以停止,而他們敲的不僅是銅鑼,也是自己的心胸,表達自己的心痛。
*參考資料:
陳千武文庫
http://literature.nthcc.gov.tw/main_site/main_about2.php?event_id=4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賞析〈恕我冒昧〉: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19/08/20190815.html
「每天為你讀一首詩」賞析〈平安——我的愚民政策——〉: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15/07/2015071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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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術設計:驀地
圖片來源:Unspla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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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態詩 #桓夫 #陳千武 #銅鑼
https://cendalirit.blogspot.com/2021/06/20210616.html
鄉村田園小說 在 莎比亞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曾經,我很渴望買到樓,跟女朋友有個二人世界。
憧憬結果有了靈感,寫過一本小說,是關於一對買不到樓的情侶,絕望得想分手。
但有天,他們竟受邀去一個充滿田園氣息的鄉村居住,盡情享受浪漫,重拾感情。
一路寫的時候,心裡不禁想:「會不會有一天,真的會在香港實現小說的情節呢?」
直至我最近看到一篇有關天水圍「光村」的新聞,社企「要有光」創辦人余偉業說:「如果這種新青年鄉村模式能吸引到青年,對青年向上流、改善鄉村面貌和增加房屋土地供應都是好事。」
小說的情節,真的實現了。
身邊的所有年輕情侶,無一不為買樓而苦惱;時間與心力就埋葬在買樓及供樓,失去了享受人生的時間,而更多的朋友⋯⋯是無論多努力,都買不起樓。
所謂的「安樂窩」,一點都不安樂。
每次看到旅遊節目介紹外國的居所,又平又靚又大環境又靚,我就覺得錯生在香港。香港的窩居已是外國的豪宅的價錢。在人生裡,「住」的成本到底值不值那麼高呢?
光村的概念,租金低廉但提供的呎數夠的居住空間,更重要的,是一個有齊軟件硬件配套的創意文化空間。「短貧戶」並不是一個標籤,而是一種信念,堅信你可以改變自己的未來。
「如果不用為『住』而煩惱,我們的生活會有多輕鬆呢?」我常常跟女朋友說。
「我們可以盡情發展自己興趣,趁年輕任性一下。」她答:「有時候我都不知道每天工作有甚麼意義⋯⋯要做到死那一刻嗎?」
在香港談夢想,彷佛都很遙遠,「光村」給予年輕住戶一個活出自我的契機,不用為住而苦惱,努力專注於自己的興趣或技能,踏出創業之路。
為未來而扼殺了自己現在的「生活」,人生又有甚麼意義呢。
我仍會為住而努力,但我希望二人世界,會是個兩口子每天都過得快樂的世界。
而不是失去了人生。
正如捐出土地做「光村」的新世界CEO鄭志剛說:「『光村』是要助租戶逆轉人生。」
鄉村田園小說 在 一頁華爾滋 Let Me Sing You A Waltz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有些書就是得一行一行細細琢磨,大概讀完後終歸這麼一句話,很喜歡卡爾維諾《最後來的是烏鴉》,真的非常喜歡。
「你認為每個故事都非要有個開端和結局不可嗎?古代的時候,故事只有兩種結局:男女主角在通過考驗之後,結成眷屬;要不然,就是死掉。一切故事所指涉的終極意義有兩個層面:生命的延續以及死亡的不可避免。」
在選書介紹的時候並無多想,貼上了《如果在冬夜,一個旅人》裡一段印象深刻的文字,《最後來的是烏鴉》卻依然緊扣著這個核心題旨,篇幅短小的三十則故事,輕、快、準、顯、繁,帶著傳統小說的質樸,舉重若輕捕捉人生的悲劇性,沒有開端,沒有結局,彷彿只是突然進入夢中的某段情境,栩栩如生的人物躍然紙上,各個皆遙指生命的延續與死亡的不可避免,以心理寫實的筆觸拉高我們看待世界的視野,試圖展現文學才能觸碰的真實。
這些短篇故事大致上可以粗分成好幾類,有寓言,有追憶,有抗戰,如同《愛X死X機器人》般各自成趣,透過簡單的情節濃縮極其複雜的時代背景,主人翁幾乎都是毫不起眼的社會底層,貧窮、挫敗、粗鄙、麻木,但仍保有熱情、理想與生命力,有時更帶著些許戲謔與惡趣味,作者無意於宣揚崇高的道德標準或突顯可貴的人文關懷,也沒有過多情緒起伏、強調生離死別,平靜觀看每個人面對自己生命定數的瞬間,最終如何接受盲目混亂和絕望充斥的正常人生樣態。
輕與重的拿捏,則為卡爾維諾落筆時最獨樹一幟之處,現實中無法解決、無力改變的沉重困境,被他一以貫之的輕盈細膩捧起,時而主觀時而側寫這些不得不任由命運擺佈的渺小人物,總是圍繞生活中大大小小的無數芒刺,卻不刻意描繪現實何等殘酷,也不見生命盡頭的高聲呼喊。義大利的生活圖景在田園鄉村,在戰火紛飛,在無名城鎮,貧窮與挫敗的艱困無孔不入,這些人會因僥倖而竊喜,也會因逃避而鬆一口氣,就是如此真實的人性更讓讀者在故事結束後持續反思道德與欲望暗自衝突的心理狀態。
此書的篇章安排越看是越引人入勝,其中無論〈血濃於水〉、〈在飯店等死〉、〈軍營焦慮症〉、〈貝維拉河谷鬧飢荒〉、〈去指揮部報到〉、〈最後來的是烏鴉〉、〈三個之中有一個還活著〉、〈動物森林〉、〈地雷區〉、〈食堂見聞〉、〈糕餅店失竊記〉、〈十一月的願望〉、〈貓與警察〉與〈法官之死〉等一篇比一篇餘韻悠長,讀著讀著嘴嚐到一種苦澀,是卡爾維諾以幽默包覆的心酸,是富裕也不見得買的到的快樂,是老人與騾子剩餘價值的殘酷,是灰暗軍營裡難以體會的自由,也是糕餅店琳瑯滿目的最後融化在胸口的蛋糕。
「他爬到一顆柳樹樹梢上,灰撲撲山巒下的山谷裡除了樹林,就是荊棘遍布的懸崖峭壁。在遙遠的河灣處有一間石板屋,一縷白煙裊裊升起。他心裡想,人生是一個地獄,偶爾才會想起悠遠的快樂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