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三十五日想說一說廖亦武的故事
在路上/廖亦武
隔著一張茶几與廖亦武對坐,59歲的中國流亡作家在我們面前斟酒。起初的對答遲疑而謹慎,暗暗的房間,亮晃晃的攝影燈打在作家臉上,簡直是審問。
作家神情略顯不安,硬要拉著編輯廖志峰入鏡受訪,「你過來這兒坐舒服一點。」「這樣的訪談會不會讓你想到監獄問口供啊?」「欸,」作家木訥地應了一聲:「一般採訪之前,我都要喝一點,暈暈浮浮就無所謂了。」語畢,在杯子裡倒上了高粱,推到我面前。
「這次來台灣挺不容易啊,您出發前還被扣在法蘭克福機場。廖志峰在臉書上講這個事,有人還留言說是否梅克爾緊縮難民政策,要逐走廖亦武了?」
他解釋自己拿的是大陸人民進出台灣簽證,可護照卻是德國政治難民護照,2個對不上,在機場被櫃檯扣下來,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事,可他在中國有申請出境20次遭拒的紀錄,不免讓人往政治迫害的事實去聯想。
廖亦武是當今國際文壇中深受注目的華人作家,2001年,在中國出版《中國底層訪談錄》被視為反動書籍遭查禁,2008年,該書借屍還魂,出版英譯節錄本《吆屍人》,讓他在西方一夜成名。書籍不容於中國書市,卻有英、法、德等20幾種譯本,他出版《洞洞舞女和川菜廚子》《毛時代的愛情》等書,獲獎無數,2012年獲法蘭克福書展「德國書業和平獎」,歷年獲獎者有蘇珊‧桑塔格、帕慕克等人,是諾貝爾文學獎前哨站,此後,諾貝爾文學獎開獎前夕,他的名字亦屢屢在賭盤上,成了熱門人選。
流亡作家來台不易,出中國更難。2010年,他第16次申請出境獲准,前往德國參加國際文學獎,回國前,友人赫塔‧米勒(Herta Müller,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抱著他哭,勸他不要回去了,但他堅持在母語環境寫作,「劉曉波當時獲和平獎,我認為情況可能要轉好了,沒想到我完全估計錯誤,我一下北京機場,就被請進了北京派出所。」異議分子余杰、冉雲飛三番兩次被刁難,他四次申請出國訪問遭拒,隔年,索性一個登山背包,擺一本《周易》《史記》和一把簫,穿越過中越邊境,逃了。作家始終在路上。
「我在雲南生活過一段很長的時間,對雲南太熟悉了,我買通黑社會,知道他們在河口經常放人出去,販毒的、大宗賭博、賣淫集團,都可以出去。我花了五萬塊人民幣,偷渡後交錢,他們一邊數錢沒錯,然後放行,」他講一講笑出來:「還好我名聲沒有劉曉波、艾未未來得大,不然肯定是不行的。」他坐火車到河內,待了3天,腦中好幾套劇本:德國大使館或美國大使館尋求政治庇護,要不行,就給德國駐京記者打電話,讓他寫個新聞,變成國際事件。
他一關闖過一關,最後還是在河內機場給拿下。越南海關見他拿單程機票,要他再買一張返程票,「當時是有點冒冷汗,他們說如果不買,就要把我移送中國海關。那機票特別貴,先後給了黑社會這麼多錢,私下留了一千多歐元,幾千人民幣,不得已把所有錢掏出來。當飛機起飛,著實鬆了一口氣,我當時有點缺鈣,腿都有點抽筋。」許久不寫詩的他,在飛機升空的剎那突然有寫詩的心情:「一個嬰兒誕生在天空。」
重獲自由的一刻他想到的是詩,讓他入獄其實也是詩。他在六四前夕寫長詩〈大屠殺〉,隔年入獄,然而他說自己不懂政治,只是浪子。詩人1958年出生四川鹽亭,童年在文革中渡過,教書的父母被遊街示眾,他逃家流浪,「像一條狗一樣到處竄來竄去」,改革開放恢復高考,他考不上大學,當過煮飯工,開過大卡車,也開始寫詩。偶然間聽到美國垮掉的一代作家艾倫‧金斯堡(Allen Ginsburg)的〈嚎叫〉,腦袋轟一聲炸開了,「他的詩第一句就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好的頭腦被瘋狂給摧毀』,我就想我們連瘋狂都沒瘋狂過,他媽的還摧毀。」
60年代的美國嬉皮給了80年代中國詩人學習榜樣,他開始路上的生活。他在女人身上踏開一條大道,也四處晃蕩,「四川到北京5天4夜的慢火車,我就鋪報紙睡硬座下面。聽到有人談論詩歌,就從別人的褲襠底下探出頭來,一面看他們的褲襠,一面聽他們談詩論藝,」他恨恨地說:「媽的,那時候中國就是沒有毒品,要不肯定去了。」
1989年初夏,他受邀到北大朗誦,世界正沸騰,而他對天安門上群眾激情與狂歡無動於衷,打道回四川。6月2日,四川涪陵也開始騷動,小街上都是持槍的武警,敏感的詩人覺得惶惶不安,在3日下午寫了長詩〈大屠殺〉:「向學生、工人、教師、攤販開槍!掃射!掃射!瞄準那些憤怒的臉、驚愕的臉、痙攣的臉、慘笑的臉、萬念俱灰和平靜的臉掃射!」
詩歌如籤詩,預言了8小時之後發生的事。隔年,他和一班哥們籌拍詩歌電影《安魂》在重慶被抓,被判4年。「人生前半段只是一個短暫的上午,一個懶覺睡到十點,還沒弄清活著是怎麼一回事,就該吃午飯了。」他曾如此描述自己的嬉皮青春,然而他的人生一下子就天黑了。
黑牢記憶在出走德國後寫成《六四.我的證詞:從先鋒派詩人到底層政治犯》,該書英文書名叫做《為了一首歌和一百首歌》,乍看浪漫的書名來自殘忍的際遇。他在獄中哼歌被獄卒逮到,被罰唱滿一百首,唱不滿,獄卒拿著電棒要他把舌頭伸出來:「精神戀愛不過癮,還是親親歌裡的妹妹吧。」「感謝上帝,我的記憶力超群,唱至30多首就卡殼了,」他回憶道:「於是獄警命令幾個勞改犯人把我按翻在地,用呼呼飛旋的電棒戳入我的肛門。我還能說什麼感謝話呢?生活多值得回味,我居然在胯間的陣陣炸裂中還能叫出文革中的時代最強音:『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
極權要他閉嘴,但他還是要說,不管是在獄中,或出獄後。他在獄中和高僧拜師學吹簫,出獄後賣唱維生。邊緣人格只能和邊緣人做朋友,他出版《中國底層訪談錄》,書籍旋即遭官方禁止、銷毀,卻成為盜版市場的暢銷書—他在台北國際書展,來的多半是北京慕名而來的粉絲。書中受訪對象,有底層攪和的朋友,也有獄友的故事,「在監獄那些人不斷地說他們的故事,殺妻碎屍的,從糞坑逃獄的,我夢都夢到他們,他們講了幾十遍,我不可能忘記。像惡夢一樣追蹤我,我只好把他們寫出來。寫出來才能擺脫這個惡夢。」寫作像遺忘,也是見證。
我們看他的手稿,因為獄中紙筆珍貴,文字跟文字之間沒有縫隙,簡直是螞蟻一樣。在中國,他多次遭警察抄家,幾百萬字手稿被奪走再寫,寫了再被奪走,「每次大禍臨頭,我都懷著索忍尼辛在《古拉格群島》被抄去手稿時的同樣想法:『立即發表!』」他戲稱自己細細小小的字跡是螞蟻體,「一個人和國家機器做抗衡,像螞蟻面對一座山,螞蟻是不可能推翻一座山,但螞蟻可以寫下來,若干年後,這座山砰然倒下,這本書會留下了。」而他9月即將出版的小說就是《輪迴的螞蟻》。
他極其喜歡螞蟻這個意象,人面對浩瀚宇宙,渺小如螞蟻。2014年,他和中國藝評人結婚,生下的女兒就叫書蟻,楊書蟻。「跟著媽媽姓?」「對,螞蟻順著楊樹爬得比較高嘛,那個意象才對,跟著我姓廖,一點意義也沒有。」「但你不需要子女傳宗接代?」「我需要啥傳宗接代,估計知道我的人就很多,有我的書就夠了。」
比無知更恐怖的是漠然,問他六四都是近30年前的往事了,不怕後來的人愈來愈不在乎了嗎?他扛出了孔子,「知不可為而為之,當今世道再混亂,也混亂不過春秋戰國,孔夫子都逃亡了13個國家,如喪家之犬,但他還是堅持文化傳承。」他笑了出來:「我因講真話坐牢,但人一輩子還是講真話舒服一點。我講真話,做一個真性情的人,最終結果也不是太慘是吧?」始終在路上的詩人似乎停下了腳步。他住家旁有德國最大的森林,森林有湖,湖裡有人裸泳,夏日裡,他總是推著嬰兒車,帶女兒散步,女兒睡覺了,他就停下來讀書,整個夏天又讀完一遍《紅樓夢》,他說,那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光。
全文見留言連結
我可能不會愛你慕初夏 在 對我說髒話 Facebook 的最佳貼文
八九年六四前夕,廖亦武寫了一首長詩《大屠殺》,坐了四年的牢。
香港維園連續辦了三十年的紀念活動,今年也不獲准舉辦。像是小說《1984》那樣,回憶是有罪的。
大規模的記憶清洗工程就要開始,哪怕是用血也要洗刷乾淨。
明天,自由廣場紀念活動,能多記住一天是一天吧。
《在路上/廖亦武》
隔著一張茶几與廖亦武對坐,59歲的中國流亡作家在我們面前斟酒。起初的對答遲疑而謹慎,暗暗的房間,亮晃晃的攝影燈打在作家臉上,簡直是審問。
作家神情略顯不安,硬要拉著編輯廖志峰入鏡受訪,「你過來這兒坐舒服一點。」「這樣的訪談會不會讓你想到監獄問口供啊?」「欸,」作家木訥地應了一聲:「一般採訪之前,我都要喝一點,暈暈浮浮就無所謂了。」語畢,在杯子裡倒上了高粱,推到我面前。
出國頻被拒 帶史記和簫偷渡
「這次來台灣挺不容易啊,您出發前還被扣在法蘭克福機場。廖志峰在臉書上講這個事,有人還留言說是否梅克爾緊縮難民政策,要逐走廖亦武了?」
他解釋自己拿的是大陸人民進出台灣簽證,可護照卻是德國政治難民護照,2個對不上,在機場被櫃檯扣下來,其實並不是什麼大事,可他在中國有申請出境20次遭拒的紀錄,不免讓人往政治迫害的事實去聯想。
廖亦武是當今國際文壇中深受注目的華人作家,2001年,在中國出版《中國底層訪談錄》被視為反動書籍遭查禁,2008年,該書借屍還魂,出版英譯節錄本《吆屍人》,讓他在西方一夜成名。書籍不容於中國書市,卻有英、法、德等20幾種譯本,他出版《洞洞舞女和川菜廚子》《毛時代的愛情》等書,獲獎無數,2012年獲法蘭克福書展「德國書業和平獎」,歷年獲獎者有蘇珊‧桑塔格、帕慕克等人,是諾貝爾文學獎前哨站,此後,諾貝爾文學獎開獎前夕,他的名字亦屢屢在賭盤上,成了熱門人選。
流亡作家來台不易,出中國更難。2010年,他第16次申請出境獲准,前往德國參加國際文學獎,回國前,友人赫塔‧米勒(Herta Müller,諾貝爾文學獎得主)抱著他哭,勸他不要回去了,但他堅持在母語環境寫作,「劉曉波當時獲和平獎,我認為情況可能要轉好了,沒想到我完全估計錯誤,我一下北京機場,就被請進了北京派出所。」異議分子余杰、冉雲飛三番兩次被刁難,他四次申請出國訪問遭拒,隔年,索性一個登山背包,擺一本《周易》《史記》和一把簫,穿越過中越邊境,逃了。作家始終在路上。
「我在雲南生活過一段很長的時間,對雲南太熟悉了,我買通黑社會,知道他們在河口經常放人出去,販毒的、大宗賭博、賣淫集團,都可以出去。我花了五萬塊人民幣,偷渡後交錢,他們一邊數錢沒錯,然後放行,」他講一講笑出來:「還好我名聲沒有劉曉波、艾未未來得大,不然肯定是不行的。」他坐火車到河內,待了3天,腦中好幾套劇本:德國大使館或美國大使館尋求政治庇護,要不行,就給德國駐京記者打電話,讓他寫個新聞,變成國際事件。
學嬉皮浪蕩 像條狗竄來竄去
他一關闖過一關,最後還是在河內機場給拿下。越南海關見他拿單程機票,要他再買一張返程票,「當時是有點冒冷汗,他們說如果不買,就要把我移送中國海關。那機票特別貴,先後給了黑社會這麼多錢,私下留了一千多歐元,幾千人民幣,不得已把所有錢掏出來。當飛機起飛,著實鬆了一口氣,我當時有點缺鈣,腿都有點抽筋。」許久不寫詩的他,在飛機升空的剎那突然有寫詩的心情:「一個嬰兒誕生在天空。」
重獲自由的一刻他想到的是詩,讓他入獄其實也是詩。他在六四前夕寫長詩〈大屠殺〉,隔年入獄,然而他說自己不懂政治,只是浪子。詩人1958年出生四川鹽亭,童年在文革中渡過,教書的父母被遊街示眾,他逃家流浪,「像一條狗一樣到處竄來竄去」,改革開放恢復高考,他考不上大學,當過煮飯工,開過大卡車,也開始寫詩。偶然間聽到美國垮掉的一代作家艾倫‧金斯堡(Allen Ginsburg)的〈嚎叫〉,腦袋轟一聲炸開了,「他的詩第一句就是『我們這個時代最好的頭腦被瘋狂給摧毀』,我就想我們連瘋狂都沒瘋狂過,他媽的還摧毀。」
60年代的美國嬉皮給了80年代中國詩人學習榜樣,他開始路上的生活。他在女人身上踏開一條大道,也四處晃蕩,「四川到北京5天4夜的慢火車,我就鋪報紙睡硬座下面。聽到有人談論詩歌,就從別人的褲襠底下探出頭來,一面看他們的褲襠,一面聽他們談詩論藝,」他恨恨地說:「媽的,那時候中國就是沒有毒品,要不肯定去了。」
寫詩入黑牢 獄卒惡整電肛門
1989年初夏,他受邀到北大朗誦,世界正沸騰,而他對天安門上群眾激情與狂歡無動於衷,打道回四川。6月2日,四川涪陵也開始騷動,小街上都是持槍的武警,敏感的詩人覺得惶惶不安,在3日下午寫了長詩〈大屠殺〉:「向學生、工人、教師、攤販開槍!掃射!掃射!瞄準那些憤怒的臉、驚愕的臉、痙攣的臉、慘笑的臉、萬念俱灰和平靜的臉掃射!」
詩歌如籤詩,預言了8小時之後發生的事。隔年,他和一班哥們籌拍詩歌電影《安魂》在重慶被抓,被判4年。「人生前半段只是一個短暫的上午,一個懶覺睡到十點,還沒弄清活著是怎麼一回事,就該吃午飯了。」他曾如此描述自己的嬉皮青春,然而他的人生一下子就天黑了。
黑牢記憶在出走德國後寫成《六四.我的證詞:從先鋒派詩人到底層政治犯》,該書英文書名叫做《為了一首歌和一百首歌》,乍看浪漫的書名來自殘忍的際遇。他在獄中哼歌被獄卒逮到,被罰唱滿一百首,唱不滿,獄卒拿著電棒要他把舌頭伸出來:「精神戀愛不過癮,還是親親歌裡的妹妹吧。」「感謝上帝,我的記憶力超群,唱至30多首就卡殼了,」他回憶道:「於是獄警命令幾個勞改犯人把我按翻在地,用呼呼飛旋的電棒戳入我的肛門。我還能說什麼感謝話呢?生活多值得回味,我居然在胯間的陣陣炸裂中還能叫出文革中的時代最強音:『東風吹,戰鼓擂,現在世界上,究竟誰怕誰?』」
極權要他閉嘴,但他還是要說,不管是在獄中,或出獄後。他在獄中和高僧拜師學吹簫,出獄後賣唱維生。邊緣人格只能和邊緣人做朋友,他出版《中國底層訪談錄》,書籍旋即遭官方禁止、銷毀,卻成為盜版市場的暢銷書—他在台北國際書展,來的多半是北京慕名而來的粉絲。書中受訪對象,有底層攪和的朋友,也有獄友的故事,「在監獄那些人不斷地說他們的故事,殺妻碎屍的,從糞坑逃獄的,我夢都夢到他們,他們講了幾十遍,我不可能忘記。像惡夢一樣追蹤我,我只好把他們寫出來。寫出來才能擺脫這個惡夢。」寫作像遺忘,也是見證。
獄中紙如金 字跡細小如螞蟻
我們看他的手稿,因為獄中紙筆珍貴,文字跟文字之間沒有縫隙,簡直是螞蟻一樣。在中國,他多次遭警察抄家,幾百萬字手稿被奪走再寫,寫了再被奪走,「每次大禍臨頭,我都懷著索忍尼辛在《古拉格群島》被抄去手稿時的同樣想法:『立即發表!』」他戲稱自己細細小小的字跡是螞蟻體,「一個人和國家機器做抗衡,像螞蟻面對一座山,螞蟻是不可能推翻一座山,但螞蟻可以寫下來,若干年後,這座山砰然倒下,這本書會留下了。」而他9月即將出版的小說就是《輪迴的螞蟻》。
他極其喜歡螞蟻這個意象,人面對浩瀚宇宙,渺小如螞蟻。2014年,他和中國藝評人結婚,生下的女兒就叫書蟻,楊書蟻。「跟著媽媽姓?」「對,螞蟻順著楊樹爬得比較高嘛,那個意象才對,跟著我姓廖,一點意義也沒有。」「但你不需要子女傳宗接代?」「我需要啥傳宗接代,估計知道我的人就很多,有我的書就夠了。」
比無知更恐怖的是漠然,問他六四都是近30年前的往事了,不怕後來的人愈來愈不在乎了嗎?他扛出了孔子,「知不可為而為之,當今世道再混亂,也混亂不過春秋戰國,孔夫子都逃亡了13個國家,如喪家之犬,但他還是堅持文化傳承。」他笑了出來:「我因講真話坐牢,但人一輩子還是講真話舒服一點。我講真話,做一個真性情的人,最終結果也不是太慘是吧?」始終在路上的詩人似乎停下了腳步。他住家旁有德國最大的森林,森林有湖,湖裡有人裸泳,夏日裡,他總是推著嬰兒車,帶女兒散步,女兒睡覺了,他就停下來讀書,整個夏天又讀完一遍《紅樓夢》,他說,那是我一生最幸福的時光。
抗議諾貝爾 斯德哥爾摩裸奔
嬉皮講孔子,以為老了,但他把杯子換成碗公,斟酒,推到我面前,喝開了,講起2012年為抗議諾貝爾文學獎頒給共產黨員莫言,在斯德哥爾摩裸奔的事。他在商場電梯脫光衣服,順著停車場竄出來,「我跑了60米,衝上台階才讓國王的衛隊給拿下,當我赤身裸體穿越斯德哥爾摩廣場,我感覺特別high,警察的呼喊聲特別遠,星星月亮都在天上,我當時很得意,我終於超越自己,」老嬉皮對自己做的事充滿激情,他嘿嘿笑了2聲:「結果被關了一晚,我可是共產主義和資本主義的牢都坐過的人。」
我可能不會愛你慕初夏 在 查查 Lena Cha Facebook 的精選貼文
那一場初戀
帶給她的美好有多少
留下的痛苦就有多少
女孩 從小成長在備受保護的家...
Continue Reading
那一場初戀
帶給她的美好有多少
留下的痛苦就有多少
女孩 從小成長在備受保護的家
較同齡孩子的父母年長許多且工作忙碌的雙親
雖然給予相當的關愛和無缺衣食 終究與她稍嫌疏離
沒有兄弟姊妹 享受生活的全部優越也啜飲某種孤寂
因此在她大剌剌像男孩一般開朗的個性下
有顆寂寞纖細的心
從小到大 天資聰穎成績始終名列前茅
同時也有著好人緣 身邊不乏朋友
也有過幾次牽牽小手的青澀體驗
卻沒有誰真正走進過她的生活和內心
到了研究所 像她這樣才能出眾 外貌也算端正甜美的女孩
卻始終沒有一個正牌男友儼然成為一種異類
仰慕者眾多 但大家懷著猜疑 也始終沒有人敢真正走向前來
直到在準備碩士論文的那年初夏 一位學弟的出現
學弟長得眉清目秀 就像金髮韓系年輕男星一樣的清純無害
學弟在分組任務中協助她的碩士論文
在工作當中 學弟自然而然地表達對她的仰慕和崇拜
成績外貌都如此出色的她 對學弟來說是女神一般的存在
原本以為她的眼光會如何挑惕 擇友會如何謹慎
然而 單純無害的外表 噓寒問暖的照顧
學業上的崇拜 那種上對下的優越
很快成功擄獲她的心
「妳是我的星星,我想要好好的保護妳」他說
在眾人的不可置信下 兩人開始了正式的交往
原本該是如此幸福
她是高高在上的前輩 說什麼是什麼
他才是害怕失去她的那個人 處處唯命是從
她開始幻想 研究所畢業後 她會在某間心儀的公司就職
然後他們會結婚 會擁有自己的家庭生活
就像她在看的許多愛情小說中一樣的美好
從來沒有談過戀愛的她
這樣溫柔的呵護 滿足了她對愛情所有的想像
於是她想時時刻刻和他在一起 覺得總有聊不完的話
直到半年後某天一個輕旅行結束之後 學弟送她回到家門口
她說 「那麼等你到家還是像往常一樣打電話給我吧」
他說 「可是已經幾天都在一起了 應該不用再講電話了吧」
她愣在原地 可是好像找不太出反駁的話
看著他揚長而去的機車和背影
不符合想像的事開始發生
他不再每晚陪她聊天 轉變為報備行蹤 甚至只有簡訊
他不再積極參與她的論文準備 除非必要出現
他越來越少騎著機車來找她 因為要和朋友一起「吃雞」
有一天 他告訴她 要和前女友見面
他們分手半年 但他們當時共飼有一隻科基
因此以後可能每星期都會見面 因為要一起遛狗
前女友是他的初戀
他覺得他有責任繼續和前女友一起照顧寵物
她當然不會同意 經過幾次激烈的爭吵
他說 「妳不會將心比心嗎
難道父母離婚後就可以對孩子不管嗎
狗狗就像我們的孩子一樣
妳難道不能去試著了解別人嗎」
她開始覺得 可能真的是自己的問題 自己太自私了
因為學弟是那麼好的人 如果他不高興 一定是自己的問題
她開始試著接受他的很多觀念
包括
友情很重要 所以大部分時間需要花在和兄弟一起「吃雞」上
包括 每個星期要和前女友一起出去遛狗是很負責任的表現
包括 說好要一起去的墾丁春天吶喊不要她一起去
是希望她好好準備論文
包括 她生日時 只能跟她說句生日快樂就要離開 因為剛好要打工也很正常
她變得越來越沒有安全感 時常打電話查勤
也更常用各種理由要求他來陪她
當然都只有反效果
學弟的話 也一天比一天難聽
「我覺得妳真的很離譜」
「妳不會自己回去嗎」
「我最近都沒空」
「妳要不要看看妳自己的樣子」
「十幾通來電 妳有病嗎」
「我覺得妳真的很煩」
直到有一天 學弟終於開口了
「我覺得我們還是先分開 我覺得我很不自由
我們的個性其實不合 妳太不成熟了 」
她不是才是那個不能被捨棄 而高高在上的人嗎
她不是找到那個人生中的摯愛了嗎
不可置信的心碎讓她在他面前像失去控制般聲嘶力竭地哭著
「我也不是說之後不能在一起啊
等妳變好了 長大了成熟了
也許我們就又可以在一起啊」
離開前學弟留下這句話
於是她下定決心要為他改變
她試著在閒暇之餘去找已經變為前男友的他
陪伴他看著他打電動 半夜再自己坐車回家
對每次他跟前前女友出去遛狗也不再表現得生氣
也忍耐不主動打電話給他 免得讓他不自由而心煩
她試著改變自己聽的音樂 聽他喜歡的
她試著改變自己的穿著 穿他喜歡的
她試著變成溫柔的小女人 不是那種意氣風發 直率大喇喇的
但她似乎無法擁有正常的情緒 所以在精神科拿了抗憂鬱藥物
她幾乎無法正常入睡 但為了課業 於是也開始使用安眠藥
強迫自己在如同行屍走肉之餘 還是努力在自己的論文上
因為他曾說過 那是他最崇拜她的地方
在某些夜深人靜的時候 他會打電話來
說有點想她 誇讚她最近好成熟乖巧
她覺得總有一天 他們能再復合的
就這樣過了八個月
期間 她也聽到了些傳聞
她聽說 春天吶喊的時候 他帶著別的女孩出現在墾丁大街
她聽說 隔壁系的學妹 跟他走得很近
她聽說 他好像和前前女友復合
她覺得 這些都只是傳聞 只要她努力
兩人一定還是可以回到原本那樣
儘管她身邊的朋友都說她變了
變得不太愛笑 做事也唯唯諾諾
很多事變得沒什麼主見 以前感興趣的活動也不參加了
但她覺得 這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正為他而改變
唯一不變的 在她對自己專業學科的執著
那是她僅剩的一點尊嚴
論文發表演講 就這樣來臨
那天 全系的人都會來聽 當然包括學弟
人人都知道她的情傷 她的失落 也有許多人不再看好她
但 因為那是她僅剩的自信
和長期累積下來的專業 及天生的才能
那一天 演說結束 她猶如系上最閃亮的一顆星
教授對她盛讚有加
系主任也親自前來 說明推薦信申請美國學校的事不會有問題
同學 學弟妹纏著她說話 她似乎想起了遺忘很久的自己
那個對學業 事業熱愛 對自己如此自信的她
那一天 前男友學弟甚至找不到時間和她搭話
當天晚上 結束了一整天的慶祝 在回家的路上
她忽然回憶起 似乎就在論文演說靠近的這兩星期裡
她都沒有想起過前男友學弟 這兩個星期她吃好 睡好
似乎不再需要那些藥物
就在抵達家門的那一刻 她看見了學弟的機車
她抬起眼 果然看見他正站在家門口等著
「妳今天的表現太棒了 」
一陣寒喧之後
學弟露出當初懇求她給他一次機會在一起的誠摯臉龐
「妳還是那個我當初那麼喜歡的妳
我覺得妳已經準備好了 我們復合吧」
這八個月來 她流過的每一滴淚
捱過的每一個清晨 浮現在她的腦海
怎麼開始和怎麼結束的這段關係
曾經說過最甜蜜和最狠毒的話
曾經如何狼狽祈求別人愛的自己
她忽然一陣好笑
這不是她一直在等的這一刻嗎 為何她覺得如此好笑
「我覺得你想太多了 誰要跟你復合」
留下這句話和一臉錯愕的學弟 她轉身上樓
學弟當然沒有如此死心 因為他是很『誠懇』的一個人
一通通的未接來電 如同當初她可憐巴巴地打給他那樣
她一通也沒接
之後她換了手機 換了住處
理所當然 得到了碩士畢業
她即將出國深造
她回憶到
當時 她沒有任何的經驗 對愛情充滿太多幻想
不懂得甜言蜜語 和 真心誠懇的區別
不知道怎麼正視自己的價值 不懂得如何愛自己
愛情總有很多角度
學弟的角度和心情也許早已無從得知
然而人與人之間的各種關係 愛情也好 友情也罷
都是建立在深切的平等上
唯有照顧好自己 愛護自己 擁有強大的內心
才能審視 自己在各種關係中扮演什麼樣的角色
能給予對方什麼樣的協助
沒有人應該要不斷地照顧你
但也沒有人可以無限地傷害你
予取予求 不會長久
委曲求全 也無法永恆
「我完全不想理解那些 在愛情裡表面善良而冠冕堂皇的理由
但我還是要謝謝他給過我那種慘痛的教訓」
在某個路跑的清晨
我想起她說的這故事 這段話
「謝謝你曾經讓我悲傷」
腦中浮現這個句子
我想或多或少 我們總有這樣的經驗
不論是交友上 愛情裡 事業上
但也許我們真的應該懷著感謝
因為那些流淚的夜晚
我們徹底地看見了自己真實的樣貌
從無盡的幻滅中長出了釋懷的堅強
真的讓我們成為了更好的自己
傷夠了嗎?
痛夠了吧?
可不是嗎
來自
「謝謝你曾經讓我悲傷」
我可能不會愛你慕初夏 在 我可能不會愛你 - 半夏小說 的相關結果
我可能不會愛你 最新章節由專門創作,《我可能不會愛你》情節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是一本情節與文筆俱佳的現代情感小說,半夏小說(BanXia.co)免費 ... ... <看更多>
我可能不會愛你慕初夏 在 我可能不會愛你夏如初(索菲婭)在線閱讀 的相關結果
筆趣閣提供《我可能不會愛你夏如初》全文閱讀,無彈窗廣告。最新章節第32章由作者索菲婭創作。更新於2018-02-09。 ... <看更多>
我可能不會愛你慕初夏 在 第八十九章慕初夏臭罵宮辰逸 - 全本小說網 的相關結果
逼我跟你搶慕雙的撫養權嗎?”宮辰逸淡淡的問著慕初夏,他從來不會大吼大叫的憤怒生氣。他就算是威脅人,也是平淡的語氣! “……”慕初夏的身體一僵,終於來了。 宮辰 ... ... <看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