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期我們說到《山海經》的行文內容頗似遊記,作者有可能是一群古代探險家。但這一群探險家到底是誰呢?誰有這樣的能力可以走得那麼遠,又把各地的山河、物產、怪獸、民族都記載得那麼詳盡呢?
根據最傳統的說法,《山海經》是大禹治水時,率領著整個工作團隊為了探查水源分佈,四處遊歷而留下的田野調查記錄。——這個說法如今看來是不可信的,想來是因為大禹曾經將中國領土劃分為「九州」(九大行政區)並制定各地的賦稅政策,所以當古人想到《山海經》這種大部頭的地理記錄可能是誰編寫之時,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大禹。
如果不是大禹寫的,那作者又可能是誰呢?——解開問題的關鍵,就要從《山海經》的「寫作意圖」下手。如果我們知道《山海經》的「寫作意圖」是什麼的話,或許就能反推出是什麼人、出於什麼目的才寫下了這本書。
根據初步觀察,《山海經》的內容主要聚焦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非常強調各地出產什麼樣的銅、鐵或礦藏。
《山海經》的作者們為什麼這麼在乎銅、鐵或礦藏呢?或許大家第一直覺反應是「他們要用來製作青銅器呀」,但在青銅器出現以前,華夏民族運用銅、鐵、礦藏的技術已很成熟,而他們最主要的目的其實是「製造顏料」。銅礦可以製造青色或藍色顏料,赤鐵礦可以製作紅色顏料,磁鐵礦可以製作黑色顏料……等等。正是因為華夏民族對顏色非常重視,所以後續才有彩陶文化或冶煉技術的出現。
那為什麼華夏民族如此重視顏色呢?這顯然與宗教、祭祀有關。就考古文物視之,早在新石器時代,青、 赤、白、黑、黃五種顏色不僅已具有祭祀方位的含義,甚至直接影響到後來華夏文明中禮樂制度的確立。若據此推測《山海經》的寫作目的之一是為「祭祀」服務,也許並不為過。
(二)非常強調如何祭拜山神
《山海經》還有個特色就是詳細記載了各座山系的神靈祭拜方式,因此也是最早的山神祭拜指南。(就像你要去霞海城隍廟參拜月老之前,一定會先看月老參拜注意事項一樣。)
如〈中山經〉就記載了如何祭祀「岷山之神」:
「凡岷山之首,自女几山至于賈超之山,凡十六山,三千五百里。其神狀皆馬身而龍首。其祠:毛用一雄雞瘞,糈用稌。」
這翻譯成白話就是:「此處山神長的模樣都是『馬身龍首』,要用帶毛的動物來祭祀祂,最好要用一隻公雞埋入土中,米則選用稻米。」
這些記載雖然在現代看來真的很不可思議,但「祭祀神靈」本來就是古人生活的日常,他們與大自然打交道的方式就是敬畏與祭祀。結合上述第一點來看,《山海經》的寫作目的是為「祭祀」服務,已經是很明確的了。
(三)詳細記載草木或妖怪食用後的療效
《山海經》其實也是一本中醫奇書。根據學者研究,《山海經》中提及醫療相關的記錄總共有111筆,《山海經》編者們相信,服用了某些草藥或是吃了某些妖怪(對,你沒看錯……妖怪是可以吃的……)可以治療傷病。例如:
1. 吃了「薲」(植物)可以消除憂愁(古代的人就有憂鬱症了……所以憂鬱症其實不是現代才有的文明病)。
2. 吃了「薰草」(植物)可以預防麻瘋病。
3. 吃了「草荔」(植物)可以治療心痛。(失戀的人快找來吃!!)
4. 吃了「讙」(妖怪)可以消除黃疸。
5. 吃了「鴜魚」(妖怪)可以消除狐臭。(不用動手術……)
6. 吃了「人魚」可以治療癡呆症。(不!你怎麼可以吃人魚!現在看不到人魚難道是因為從前被大量捕殺?)
簡單來說,《山海經》可以被視為古代的本草學、食療學。而在上古時期,人們的疾病、災禍都求助於巫師,所以掌握這一套醫學知識的其實都是「巫醫」;由此看來,若說《山海經》是古代巫師隨時攜帶在身上的一本「百科全書」,似乎並不過分。
(四)總結——《山海經》乃是巫者之書,是中國古代霍格華茲學員的必讀教科書(誤)
由於我這篇文章不是論文,所以無法詳細而全面的進行考證,但粗舉以上三點,就是為了凸顯《山海經》一書的特質——它是一本「巫術」之書。從這個角度看,書中為何記錄礦藏,為何記錄草木,為何記錄妖怪,似乎都可以得到較為合理的解釋。
既然《山海經》的寫作目的已經很明確了,就是為「巫術」及「祭祀」服務,那這本書的創作者是誰,也就呼之欲出——應該就是上古時期的巫者們。
當然,此書中的知識絕不可能是一兩個人寫下來的,必定是經過了長時期的知識傳承,不斷的記錄與擴寫而成。故而《山海經》乃是只能在巫者集團中流傳的「秘典」,其中所秘載的知識必不可外流,否則巫者集團的權威便會失落。
至於《山海經》成書之後,為何傳說此書的作者是大禹?恰恰是因為大禹被視為「群巫之首」,所以著作權歸他所有,其實也是順理成章。
(大禹治水雖然很有功勞,但大禹之所以能成為共主,恐怕還是由於他是「巫王」的後裔——他是顓頊的孫子,黃帝是他的遠祖,巫術可說是他們的家學。總之……血統還是最重要的啦。)
行文至此,「作者是誰」的問題應當告一段落。既然我們認為《山海經》是一本「巫者之書」,是否表示此書內容都是不可靠的迷信傳說?非也。或許其中記載的都是真相,只是後人先入為主,認為不可信罷了。
《山海經》中有多少驚人的真相?就留待往後再討論吧……
山神寫作 在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我知道旺霖很久了,卻要到今年農曆年前,才第一次見到對方。
出版社提議,幫我倆安排一場對談,「總是要先認識一下吧。」我跟出版社說,於是有了彷彿相親對看的第一次見面。
旺霖的《轉山》出版時,我人在國外,他單車騎天涯的果敢、對西藏高原的探索,即使不在台灣,我都能領略到那本書帶給台灣讀者的衝擊。
「我老家的書櫃上,也放了一本,是爸媽當年買來讀的。」初見他時,我跟他提起這件事,旺霖聽了,只是靦腆的笑笑。
旺霖是個內斂的人,話,慢慢地說。他身上沒有大探險家或旅行者的那種姿態,流浪和旅行對他來說,不過是一種習慣,一種和世界相處的方式。
年後,我們第二次相見,深談了一個下午,由編輯整理成這場紙上對談。我們談出走的原因、寫作的甘苦、旅途的孤寂,以及,創作的靈感和自由。
什麼是極限?有沒有神?
這些碩大的問題,我們沒有把握能把它說得清楚。比較清楚的是,山、河、海的輪廓,圈起了我們的文字,也永遠是我們所嚮往的風景。
「一起在路上行舟。」旺霖在我請他簽名的扉頁上,留下這一句話。雖然很久以後才相識,我們早已是寫作和旅行途中,那個不在場的旅伴了。
#轉山
#神在的地方
山神寫作 在 Openbook閱讀誌 Facebook 的最讚貼文
「那些我都寫完了,我再怎麼寫就是這樣子⋯⋯」42歲的陳德政,以部落格「音速青春」書寫西洋搖滾故事多年,但是走到30幾歲以後,產生了對自己的不確定「我的同儕可能當經理、娶妻生子、開BMW了,我開始會想:如果我跟他們走一樣的路,現在會怎樣?以前不會想這些,二十幾歲時只做自己想做的事,突然有一天,發現還是有一些所謂的現實在那裡。」
就在這個時候,他應朋友詹偉雄之約爬山,在連爬70多座台灣百岳之後,有機會以隨行報導身份跟隨專業登山家前往8000公尺的世界第二高峰K2。
50多天的高山旅程,隨著海拔攀升到連喝水都會喘、肋骨更撞上硬冰,休養3個多月才康復,攀登完高山,《神在的地方》也順利出版的陳德政,在咖啡館中和資深流浪者《轉山》、《走河》作者謝旺霖對談。兩個曾到達高山與極境的寫作者,在舒適的環境中天南地北⋯⋯
🥾謝旺霖:「當困難大過自己想像的時候,人似乎會需要一個嚮導。我常常跟自己對話,走到比較困難的路段會安慰自己、幫自己打氣。可是往往當困難大到超越想像,我就不會用『我』跟自己說話,那時的『我』就變成『你』,會說『你要怎麼怎麼做』,而不是『我現在要冷靜』。」
或許上山,是為了把在山上感到危險的同時,那種由內而外自我鼓勵與扶持的力量,帶回到山下平凡的日常;因為有這些上山的書寫者,我們才能在書桌前看到這樣的故事⋯⋯
|時報出版|新經典文化ThinKingDom|場地提供: 森³ sunsun museu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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