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山口的園丁》
王維晚年寫了一首詩: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
一般的白話文解讀是:人已屆晚年,此時特別喜好安靜,對人間萬事都不想再關心。王維自思沒有高策可以報國,只求歸隱家鄉的山林。若能寬解衣帶,對著松風乘涼,山月高照弄弦彈琴,那已是最大的渴念。此時君若問人在窮困中通達的道理,就聽水浦深處,漁歌的聲音吧。
王維純粹是老了,退隱江湖,通達人生後,決定「萬事不關心」嗎?
王維此詩寫於於唐玄宗開元二十九年(西元741年),詩是王維寫給張少府(張九齡)的作品。題目冠以“酬”字,當是張少府先有詩相贈,王維再以此詩爲酬。
王維早年曾是一名充滿政治抱負的書生,張九齡爲相時,他曾是張九齡政治主張的擁護者,受張九齡提拔器重。最終宮廷鬥爭,加上玄宗時期已是唐朝盛世的末尾,張九齡捲入了紛爭,先被排擠,終而罷相。這既代表唐玄宗開明政治的終結,也是唐朝衰落的開始。「九齡既得罪,自是朝廷之士,皆容身保位,無復直言。」(《資治通鑑》)
於是曾貴為朝廷之相的張九齡先是失去官位,接著被遠貶。
王維寄詩九齡,他表達的不是人老,而是「心」老去了,抱負老去了⋯⋯世局那麼令人失望,愈關心,愈心亂。
既然對朝政的失望,無能為力,不如歸隱山林。
西元741年,王維寫此詩時,仍任職京官,但對朝政已近乎絕望,他沒有太激烈的語言,恐怕也是自保。資治通鑑記載他開始過着半官半隱的生活,「晚年唯好靜,萬事不關心」,正是他此時內心的寫照。所以歸隱山林,不是重點:「萬事不關心」,「晚年唯好靜」才是他當時自處的哲學。
王維寫下「萬事不關心」,距離「安史之亂」約14年。一個朝代不是瞬間傾覆的,而是慢慢地犯錯、衰微,直到一個事件發生,才驚醒了所有糊塗人們:原來我們的國家如此脆弱,一擊即潰。於是安史之亂後,馬嵬坡下泥土中 ,不見玉顏空死處,楊貴妃被賜死了。
唐朝盛世留下的詩人傳統,到了中唐由白居易接手,寫下了「長恨歌」。
六軍不發無奈何,宛轉蛾眉馬前死。
花鈿委地無人收,翠翹金雀玉搔頭。
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
黃埃散漫風蕭索,雲棧縈紆登劍閣。
峨嵋山下少人行,旌旗無光日色薄。
蜀江水碧蜀山青,聖主朝朝暮暮情。
行宮見月傷心色,夜雨聞鈴腸斷聲。
天旋日轉迴龍馭,到此躊躇不能去。
馬嵬坡下泥土中,不見玉顏空死處。
君臣相顧盡沾衣,東望都門信馬歸。
歸來池苑皆依舊,太液芙蓉未央柳。
芙蓉如面柳如眉,對此如何不淚垂。
春風桃李花開日,秋雨梧桐葉落時。
西宮南內多秋草,落葉滿階紅不掃。
梨園子弟白髮新,椒房阿監青娥老。
夕殿螢飛思悄然,孤燈挑盡未成眠。
遲遲鐘鼓初長夜,耿耿星河欲曙天。
鴛鴦瓦冷霜華重,翡翠衾寒誰與共。
悠悠生死別經年,魂魄不曾來入夢。
臨邛道士鴻都客,能以精誠致魂魄。
為感君王輾轉思,遂教方士殷勤覓。
排空馭氣奔如電,升天入地求之遍。
上窮碧落下黃泉,兩處茫茫皆不見。
忽聞海上有仙山,山在虛無縹緲間。
樓閣玲瓏五雲起,其中綽約多仙子。
中有一人字太真,雪膚花貌參差是。
金闕西廂叩玉扃,轉教小玉報雙成。
聞道漢家天子使,九華帳裏夢魂驚。
長恨的只是從君王掩面救不得,回看血淚相和流的殘酷無奈嗎?還是世事的紛爭,朝廷的衰敗,更令人掩面救不得?
「長恨歌」問世那年,也是安史之亂隔一年,也是王維告訴自己「萬事不關心」後15年,杜甫上場了。
那是唐肅宗至德元年(西元756年)七月,杜甫得知肅宗在靈武(今寧夏靈武縣)即皇位,便將一家先安頓於鄜州(今陜西富縣)羌村,隻身投奔肅宗,不幸途中為安史叛軍所俘,押往長安,直到次年春天才脫身。在被迫拘留長安的日子裏,他寫了許多詩篇,或感時憂國,或思家念親,《春望》是代表作。
國破山河在,城春草木深。
感時花濺淚,恨別鳥驚心。
烽火連三月,家書抵萬金。
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
唐朝終於還是亡了。之後,宋朝也出了一位曾經充滿抱負,天下聞名的才子:蘇東坡。他也是捲入朝中政爭,被一貶再貶,一生經歷了北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徽宗五朝,仕途坎坷,屢遭人構陷,卻始終凜然胸懷,既不苟從王安石新黨,亦不盲目附和司馬光舊黨,他的正直注定了一生遭貶流徙的命運。
從京府一路先貶至黃州、惠州、儋州(海南島)。
他晚年期間也寫下一句名言:倍萬自愛。
朝廷不愛、時代不愛⋯⋯風雨歲月皆無情。人老了,要懂得「倍萬自愛」,加一萬倍地愛自己。https://m.facebook.com/SisyWorldNews/posts/2968783756532616
蘇東坡等朝廷想通了,允許他歸鄉時,他來不及見到最親的弟弟,來不及回到故鄉,才不過一年,一場瘟疫,即奪走了他的生命。只活了66歲,比現在的我大三歳。
或許分擔了相同的心情,這幾年我也漸漸實踐他們的哲學。我看著全球之亂,之痛、之暖化、之自私,慢慢地修為倍萬自愛,萬事不關心 ,「晚年唯好靜」。
今天一個人,在竹子湖,當了整日園丁,汗流浹背,汗從頭頂不斷的往下流,流過淚眼之處,流過話語之口。
山風一吹,特別舒適。傍晚抬頭望大屯火山口,雲層呈龍雲狀。
此時天漸漸暗,我的心卻漸漸的明亮、好好的寧靜。
夜晚剪一大盆花,回到家,置一樓長桌。狗兒們見媽媽忙進忙出,最終我精疲力盡時,倒臥浴室椅子上,所有的孩子們團團圍住我,不斷親吻。
歸隱山林,一點也不孤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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滅絕師太的少年時代(上)
(寫滅絕師太與孤鴻子的婚約 )
八歲那年,爹爹帶著我上了峨嵋山。
峨嵋派是名門大派,風評甚佳,爹爹說,做了峨嵋派的俗家弟子,幾年後回家嫁人,娘家和夫家都格外有顏面。
到了峨嵋派的山門,前後傳來一把熟悉的聲音:「湘君,等等我!」
我回頭一看,是鴻哥哥喘著粗氣地追了上來。
他比我大兩歲,我們自小青梅竹馬,早已訂下婚約。
爹爹說:「鴻小子,別著急,湘君要當峨嵋派的俗家弟子,過幾年便與你成親。」
「我也做俗家弟子,萬一有人欺負她,我來保護她!」鴻哥哥抓著我的手,爹爹便要拉開他的手。
這一糾纏,一個長相慈和的師太走過來,溫柔地對鴻哥哥說:「小施主,峨嵋派不收男子。不過敝派與武當素有淵源,我可以手書一封,讓你拜在張真人門下。」
鴻哥哥直愣愣地問:「為什麼不收男子?」
師太答道:「峨嵋派的武功不太適合男子修練,難以有所成就。」
鴻哥哥撓撓頭:「但我是來保護湘君的,不是來……成就。」
爹爹抓著鴻哥哥的衣領,恭恭敬敬地對師太說:「風陵師太,我把這傻小子帶走。小孩子忘性大,他哭鬧幾天便忘了。」
「家師曾有言道,若與大業無關,不得為難有情人。」
風陵師太看向鴻哥哥:「你可想好了?拜入峨嵋,也許你終其一生,都沒法成為一流高手。」
「我要和湘君在一起!」鴻哥哥眼神堅定。
我們一同拜風陵師太為師,初時,他是峨嵋派唯一的男子,後來師父陸續收了幾個男弟子,他才沒那麼突兀。
師父說我根骨甚佳,我練功時也格外的得心應手,沒多久,我的武功便在俗家弟子中獨佔鱉頭,甚至超越了不少出家的內門弟子。
至於鴻哥哥,他拜入門派後,改了一個名字叫「孤鴻」,說是會顯得豪氣一點。
但峨嵋派是一個直來直往的地方,弟子之間,不論家世、長相、名字,只以武功論英雄。
偏偏鴻哥哥的武功練得不好,郭襄祖師的十六式劍招中,他只練好了一招「翩若驚鴻」,大家都嘲笑他「不能打只會逃」。
這一招是紀念祖師當年與神鵰大俠同行,神鵰大俠拉著她的手掌,展開輕功飛奔,所以是輕功混合劍法的一招。
有一次,有個師姐問我:「你真的要嫁給孤鴻師兄嗎?」
「鴻哥哥待我很好,女子總是要嫁人的。」我們自小就有婚約,嫁給他,已經成為了理所當然的答案。
師姐突然問:「師妹,你有沒有想過當掌門?」
我嚇了一跳:「我又不是內門弟子。」
「你的武功比那些內門弟子都要好,師父也賞識你。」
師姐若有所思:「若你不嫁給他,剃度出家,下一任掌門之位,十有八九能落在你頭上。」
我愣住了,師姐繼續說:「那可是峨嵋派掌門,舉手投足都能影響整個江湖……」
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我的人生還有其他可能性。
隨著我的武功越發精進,鴻哥哥卻沒什麼長進,越來越多人叫我放棄婚約。
另一邊廂,鴻哥哥仍然待我很好,有什麼好吃的、好玩的,他都會興沖沖地拿給我。
我不知道該怎麼抉擇,便跟師父說了一聲,暫時離開峨嵋山,到江湖中歷練。
途中,我遇上一些魔教嘍囉,正在為非作歹,我便把他們殺了。
然後,便有個魔教頭目出現在我面前,自稱銳金旗旗主,要為手下報仇。
他的武功略遜我一籌,我連勝了他三次,卻讓他逃掉了。
直到鴻哥哥風塵僕僕地出現:「師妹,你一個女子行走江湖,我不放心。」
我們還沒說上幾句話,銳金旗旗主就出現了,他舞動長矛,又是那些不長進的功夫,直來直往。
一般庸手被這般威勢震懾,自然難以招架,但我和他打過三場,都是用一招「火盡烏巢」,就把他打發了。
這一招是紀念神鵰大俠為郭襄祖師慶生,燒掉了蒙古人的糧草,師父說「火盡襄陽」畢竟不好聽,就引用了曹操在烏巢燒光袁紹糧草的典故。
其實,是銳金旗旗主來挑戰,我才領悟到「火盡烏巢」的妙用,原來劍招綿密,在對手的長兵器上拍擊,配合「峨嵋九陽功」的內力,可以令他的兵器發熱燙手。
有一次,竟然把他長槍上的紅纓燃著了,嚇得他連兵器也掉到地上,夾著尾巴逃了。
這一回,他用長矛換了纓槍,還戴上了手套,以為這樣就可以破解我的招式。
哈哈,「火盡烏巢」的意境,在於一發不可收拾之勢,他攻得越猛,就越容易掉進我的劍網之內,看他第四回輸在同一招之下,也是江湖佳話!
我劍勢正要展開,忽聽呼嘯一聲,一枚流星錘橫地砸了過來,我迴劍一攔,劍招就拖展不開。
原來他招來洪水旗旗主助拳,這傢伙的一對流星錘,論威力尚遜銳金旗一籌,單打獨鬥,我三個回合之內必勝,但他們兩個聯手,牽制了我的招式,我就沒有把握了。
「以眾凌寡,算是哪門子的好漢!」鴻哥哥大喝一聲,便衝了過來,唰唰唰一連幾招,把流星錘迫到一旁。
有鴻哥哥在旁掠陣,我便可專心制敵,這一戰,還是勝券在握。
我正想叫鴻哥哥哥別太冒進,哪知道,洪水旗忽然搶攻,一招「巨浪滔天」倒捲過來,鴻哥哥馬上就慌了手腳。
我連忙叫道:「天火報捷,以攻為守!」
我知道他這招「天火報捷」只練得三成火候,但對方用的是軟兵器,擅攻不擅守,他發招對攻,必可逼退敵人。
尚未看到鴻哥哥出劍,鋭金旗的長矛又來了,我連忙發招把他趕回去。
待我回頭再看,卻不見了鴻哥哥,只見他的長劍被砸彎了,掉在地上。
敢情他的「天火報捷」沒有開展,卻去招架人家的重招……但,他人呢?
「師妹,人家兵器太強,好漢不吃眼前虧,我們換過一些趁手武器,再打不遲!」
原來鴻哥哥已經繞到我身邊,我怎沒想起,祖師的十六式劍招中,他只練好了這招「翩若驚鴻」。
他一手挾住我,就往後方掠出。
我正想阻止,流星錘已經追到眼前,我慌忙用劍擋了下來,但倉促力弱,雖然勉強擋住,但劍鋒被帶過一旁,在我的左肩上劃了一道口子……
我們好不容易才逃掉了,逃到了一間破廟。
鮮血染紅了我的衣衫,鴻哥哥急得眼圈都紅了,手忙腳亂地替我包紮:「對不起,我本來想用『煙花初綻』,乘隙而進,但你說用『天火報捷』,以攻對攻,我想想也是道理,正想變招,但就是遲了一點點,人家的流星錘便已經來到面前……」
唉,這也是命,如果鴻哥用「煙花初綻」,雖然失了先機,沒有勝算,但尚有對招的餘地,慢慢再組織攻勢,也未嘗不是一個辦法。
也是我心急了,沒有想到鴻哥哥平日的招式,一向都是先求無過,以一個「穩」字為先,又欠臨敵經驗,也不能怪他。
「我聽說,武當派的宋遠橋少俠,在江湖上行俠仗義,名振一時。」
鴻哥哥喃喃地說:「如果我當年去了武當派,學了一身好武功,現在就可以保護你了。」
我沒有作聲。
鴻哥哥繼續說:「武當少俠配峨嵋弟子,也十分相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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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襄—一生浮沉:https://bit.ly/39HFvl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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